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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小昌:致我那些東北老鐵們
來源:《小說月報》 | 小昌  2021年03月08日09:07
關(guān)鍵詞:東北

不知不覺我就有很多東北的老鐵朋友了,況且我又在廣西的一個叫北海的海濱城市生活。我從沒想象過,在北海這個小地方會有這么多東北人。我的老家在山東,從歷史淵源上講,和東北人有天然的親近感。我們家族里就有很多東北親戚,闖關(guān)東過去的,我小時候曾見過他們。這些人逃荒走的,回來的時候,頗有些衣錦還鄉(xiāng)的意思。他們的口音讓我感覺他們滿不在乎,無所畏懼。他們大多在林場扛木頭,或者在工廠里煉鋼。他們生活在那些黑壓壓的森林里,游走在那些森林深處的工廠間。后來我輾轉(zhuǎn)到了北海生活,看見了更多的東北朋友,也許是小時候耳濡目染,我能一眼認(rèn)出他們來。他們在椰子樹下吹海風(fēng),他們在小區(qū)樓下的酒館里光著膀子談笑風(fēng)生。這些人千里迢迢從東北而來,從天之涯來到海之角,他們似乎是慣于離鄉(xiāng)背井的人。他們有各自的心酸和得意、各自的隱秘和歡樂。他們從往事中來,從歷史深處而來。他們像是肩負(fù)著什么,但又似乎兩袖清風(fēng),空空蕩蕩。

我在咖啡館里認(rèn)識了這么一個東北大哥,來自哈爾濱,會拉小提琴,明亮松快,曾在蒙古大草原上當(dāng)過知青。我很喜歡和他聊天,他也喜歡和我聊天。他說到有個身患絕癥的女知青來找他,千辛萬苦,就為了向他要個擁抱。他的坦誠讓我有些慚愧。我隨后也見過他的一些親人,尤其是他的媽媽,一個鶴發(fā)童顏的老太太。講排場,有威儀。我農(nóng)村出身,很少見到這樣的老太太。我動輒就被他們母子打動,心潮澎湃。我因此寫下了《烏頭白》這樣的故事。一個關(guān)于尋找和追溯的故事。我們記憶深處那些歷歷往事,并沒隨風(fēng)飄散,它們一直在,只是以我們無法察覺的方式存在。還有什么比一個過去的老友跨越千山萬水只想要個擁抱更動人的故事嗎?

寫完后,我感覺興奮又沮喪。興奮的是,我寫完了,寫了一幕東北往事,就像遂了一個兒時的心愿。沮喪的是,我寫下的并不是他們,是我對東北的狂想,是一個山東人眼里的東北往事,一個有些矯情的文藝青年眼里的東北往事。我不敢拿這篇東西給我那個東北大哥看。我寫下的只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