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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鄭朋:為了報仇寫小說
來源:中篇小說選刊(微信公眾號) |  鄭朋  2021年09月28日16:32
關(guān)鍵詞:鄭朋

“戰(zhàn)爭期間,在馬路上遇到每一個德國人,我便想象自己如何完美地實施對他的謀殺,時常想著看到被我殺死的德國人尸體時的那種巨大的快感?!倍爬刮kU的火苗自然沒能成為事實,她想說的無疑是想在小說中復(fù)仇,讓文字散發(fā)出來的恐懼,給德國人內(nèi)心留下可怕的回音。這是一個作家慣用的伎倆,生活中種種不快,通過文學(xué)的位移,達(dá)到想象中的完美復(fù)仇。

《鹽湖城》講述的是一個復(fù)仇的故事。最初的寫作動機,源于兩個朋友講述的故事。尚未去茶卡鹽湖前,一位我敬重的兄長給我?guī)Щ亓岁P(guān)于鹽湖的描述?;臎龅男℃?zhèn),帶著鹽味的寒風(fēng),人走在鹽湖中,就像走在一面巨大的鏡面上。然而最吸引我的,是他節(jié)外生枝的一筆:夜幕下的小鎮(zhèn),一位穿著單薄的妓女站在小旅店門口和長途貨車司機談價格。他們顯然為了價錢發(fā)生了分歧,貨車司機表示就這個價,多一個子兒也不會給,女人則堅持到底,給足錢,立刻跟他上樓。就在兩人因價錢而陷入僵局時,一個叼著香煙,身材魁梧的西北大漢突然斜刺里沖了過來,伸手輕輕一攬,女人頓時像羊羔似的給夾在腰間了,男人說,別跟他廢話了,跟我走吧,闊步向前,夾起女人就走了。女人沒說話,貨車司機不敢哼聲,我朋友則是目瞪口呆。

另一個故事也和青海有關(guān)。從青海刑滿釋放的犯人,回家的路上因丟失了釋放證明,從而開始了漫長而荒誕的旅程,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像小說中的劉明漢一樣,從原戶籍到青海兩地來回奔波,以此來證明自己身份的合法性。最終的結(jié)果是荒誕和悲傷的,刑滿釋放的男人為了得到一紙證明,只得故意犯事,重新進(jìn)去坐一次牢。這回站在法的門前,他終于獲準(zhǔn)入內(nèi)了。兩則故事的種子,在我心里種下已有一段時間了。一方面我想象那個像博爾赫斯筆下的《玫瑰角的漢子》那樣剽悍的男人,他滿身塵土,粗獷的棱角,冷峻的語言,一言不合拔刀子的氣概,都讓我著迷;另一方面,是那個喪失了一切的可憐蟲,為了最后一絲尊嚴(yán),他只得又鼓起勇氣去復(fù)仇,仇恨的子彈擊中的卻是比他更值得憐憫和同情的弱女子。這兩個男人的形象在我心中彼此交融,纏繞,變形,最后構(gòu)成《鹽湖城》這個故事的雛形。

我喜歡這些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時機成熟,總有意外發(fā)生。小說家就像廚師,在一堆看似雜亂無章的食材中,烹飪出一道風(fēng)味獨到的菜肴是其基本的技能。也許另外的意義上來講,那個剽悍的漢子伸手?jǐn)堊∨搜哪强?,他有力的大手無形之中導(dǎo)致了文學(xué)的位移。當(dāng)然也是靈感的位移,是劉明漢在雪白的床單上制造出嫣紅玫瑰的直接誘因,雖然意外,但又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