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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奚榜:三重視角疊加的眼睛
來源:《長城》 | 奚榜  2022年01月19日10:48
關鍵詞:奚榜

疫情期間,有個朋友請我跟他一起做個復仇故事。創(chuàng)作一個當代基督山伯爵式的故事是他多年的夢想,可謂工程浩大,大約會有很多人參與才能完成。我做完開路先鋒后才意識到,世界上還有一種專門的類型,叫復仇故事。

如果我也來寫一個復仇故事,該寫什么呢?這大約就是篇小說的起心動念。但我沒想到,寫到最后,它卻并不是一個復仇故事了,而是一個隱性精神病人的心理歷程,是一個需要重溯閱讀,看到最后一段的真相后回頭復盤感受完全不一樣的小說,虛構世界里的一飲一啄全都會變一點模樣,而主角最終殺人的出發(fā)點,也完全跟復仇沒有關系了,甚至相反,只是為了一種愛。

隱性精神病在世界人口中占比越來越大,卻沒有非常明確的診斷界限,這給了故事人飛翔的天地。

回到復仇那個原點,我當時想,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年輕時記了點口角小仇,到了中年因為閱讀寫作的修行,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仇怨可談,如果一定要寫,蹦進我腦海里的是很多年前,有個青年春節(jié)回家手刃舊時殺母仇人一家的事。當然,那個事蘊含的東西很復雜,從人類整體和個體角度看,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結論,也跟我這個故事不搭邊,所以就不討論了,只是返鄉(xiāng)復仇這事成為了我第二個出發(fā)點。

但真的寫起來,就是上帝之手了,本來要寫一個復仇故事,最后卻寫成了為愛殺人,這不合符常規(guī)邏輯,但在隱性精神病人那里,用兩萬多字制造他身邊一個完整的世界,以及廣闊的社會背景還有二十年時間的流逝,于是,不合理的事情最終似乎成為必然。

小說的敘述者是兇手的鬼魂,那是一種相對懵懂、不諳人間規(guī)則的眼光,而被這個眼光看著的生前的自己,貌似正常,重讀復盤后才會發(fā)現(xiàn),童年的創(chuàng)傷實際上令他少年青年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體現(xiàn)著某種詭異,并且,他身邊的親人,比如他母親,他母親的租戶兼老閨蜜,他后來愛上的女友等等,無一不帶著隱性精神病的痕跡,甚至來調查案件的留學生,以及死者本人,還有被其女友誘奸的村長兒子等等,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心理。

這就是奚榜的眼光,奚榜眼里的慣常世界,所以第三重視角,自然是作者了。

我似乎很本能地在一個小中篇里面,在紛紜復雜的社會和上下近二十年的時間前,聚焦在一群人心上,并對此游戲癡迷不已。在我看來,宇宙與人心不過是一種量子糾纏的關系,就像人腦的神經(jīng)構成竟與目前能觀測到的宇宙布局完全一模一樣般奇妙。我相信開掘人心的秘密不見得是多么膚淺的事兒,如果一定要被認為是膚淺的,不知道還有什么東西比靈魂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