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葵自選集》自序
一組數(shù)字：第一次在報刊發(fā)表文章是1987年，迄今35年?？傆媽戇^約200萬字文章，出版過9種文集（含增訂版）。從中精選40萬字，編成這套3卷本自選集。其中約8萬字是近兩年寫的，未曾結(jié)集。
書和讀者見面，已是2022年。1992年我在作家出版社做編輯，編的書里有《賈平凹自選集》，這套書后來引發(fā)了中青年作家出文集的熱潮。整整30年后，文集熱早已平息，我的個人自選集卻在作家出版社出版。
讀過的古詩詞中，如果說有最愛，是陶淵明的《停云》四章：“靄靄停云，濛濛時雨……靜寄東軒，春醪獨撫……愿言懷人，舟車靡從……東園之樹，枝條載榮……”自選集3卷書名就是從這里選的。
“枝條載榮”，即枝繁葉茂之意。這一卷的文章都是講過日子的點點滴滴。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正是枝繁葉茂的樣子。
“靜寄東軒”，在東邊小屋獨處之意。這一卷的文章都與文藝、閱讀、寫作有關(guān)。軒是有窗的小屋，正是我此刻書房的模樣。
“愿言懷人”，思念親友之意。這一卷的文章都是在寫人。陌生的熟悉人，熟悉的陌生人，大多是親友，也暗合了這層意思。
第一卷收錄的文章里有一篇《夜的聲音》，還記得是1990年在昆明海埂一間舒服的房間里寫的，是我發(fā)表的第一篇隨筆。以前志在學(xué)術(shù)，從這篇起改弦更張寫小文章，一溜煙兒就寫到如今。
關(guān)于過日子，我曾在《不經(jīng)意》一書里這么說過：有度日如年一說，形容日子不好過。我的日子度日如日，無好無不好，一天就當(dāng)一天過，日升月落、吃飯睡覺。過日子就是這樣吧，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似有條有理，仔細看又缺這缺那，可是再仔細瞧瞧，什么沒有呢？哪怕是條理。
不可思議的條理。
第二卷收錄的文章有這么幾個主題：一是分享好書，以及我讀書過程中對世相人心的一些思考；二是討論閱讀和寫作這兩件事本身；三是關(guān)于書法繪畫的一些筆記。
本來這卷還收錄了一篇一萬多字的論文，《卞之琳初期詩歌的“擰勁兒”和“淘氣”》，也就是開頭說的那篇發(fā)表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研究叢刊》的“第一次”，想留個紀(jì)念，終因與全書體例稍嫌沖突，舍棄了。想想當(dāng)年動過做學(xué)問寫論文的念頭，如今年過半百收拾寫過的文章，就揀得些不三不四的小隨筆，沒什么好也沒什么不好。
第三卷收錄的文章主要是之前出版的《過得去》《百家姓》兩種書的精選。另有這兩年新寫的幾篇痛心懷人之作，也將它們改換標(biāo)題，并入“百家姓”系列?！哆^得去》和《百家姓》是我的書里流傳相對較廣的兩種，前者后來出過增訂版，后者共有3個版本。
全部書稿編完的那一刻是個清晨，我住在山里，格外安靜，沒有一絲一毫的人聲車聲工廠聲，只聽到輕風(fēng)的聲音，還有清脆的鳥叫聲。我揉揉眼睛，披上外衣，獨自沿戶外的山坡漫無目的地前行，心里撤遠一步回望30多年寫過的文章，做了個總結(jié)——
內(nèi)容不外三件事：過日子、閱讀寫作、各式各樣的人。
寫來寫去，想說的其實也就三件事：常識、邏輯和愛。
都是日常生活最重要的三件事，看似無比簡單，卻是最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