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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馬占祥:在大河上游寫作
來源:光明日報客戶端 | 馬占祥  2022年06月29日16:30
關(guān)鍵詞:馬占祥 黃河流域

“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hù)和高質(zhì)量發(fā)展”文化論壇

馬占祥(寧夏文聯(lián)文藝院理論研究室主任):在大河上游寫作

我生活過的縣城叫同心,是吳忠市的五個市縣區(qū)之一,在寧夏中部干旱帶核心區(qū),屬于鄂爾多斯苔地和黃土高原的交匯處。在那里我寫詩三十多年。我熟稔那片土地的山河風(fēng)物,人情掌故。我寫作的初始和發(fā)軔與那片土地上的山川溝壑細(xì)流村莊密不可分,即使,后來寫作有所變化也始終有著深深的痕跡。

小縣城的時間,就像穿城而過的那條逼仄河流一般,是緩慢的,我也如她一般寫得緩慢,讀得緩慢。

那是被小說家李進(jìn)祥寫得干凈清澈的河流,叫清水河。它真實的一面是纖細(xì),渾濁,曲折的。直到秋末才會激烈起來,將沿途的黃土切成陡峭突兀的崖壁。這幾年,已經(jīng)被治理得才有河流該有的樣子。它是寧夏境內(nèi)注入黃河的最大支流。

我們一直以來所說的寧夏中部干旱帶的不毛之地、苦焦之地,止于1998年,因為歷時10年建設(shè)的寧夏扶貧揚黃灌溉一期工程水利骨干工程順利完成。寧夏用清水河毛細(xì)血管一般的流水補給了黃河,而黃河,卻用她的血脈反饋了中衛(wèi)、吳忠、固原3市9縣區(qū),34萬缺水的寧南山區(qū)貧困兒女。

在寧夏,黃河蒼蒼莽莽,流光爍金的水,自南長灘漫流入寧夏,經(jīng)吳忠、銀川等10縣區(qū),浩浩蕩蕩的河流,自麻黃溝蜿蜒出寧夏,湯湯前行397公里,描繪出“塞上江南”的壯麗圖景。在吳忠的69公里,造就了吳忠“塞上明珠”的美譽。黃河歷九省,惟富寧夏川。吳忠因黃河而生、因黃河而美、因黃河而興。

資料顯示,如今,分布于寧夏北部沿黃河兩岸的引黃灌區(qū)和中部干旱帶的揚黃灌區(qū),現(xiàn)有灌溉面積800多萬畝。灌區(qū)總干渠和干渠25條、總長2290公里,支渠5300多條、總長12000公里,泵站126座,引流黃河灌區(qū)范圍達(dá)到8600平方公里。寧夏90%的水資源來自黃河,60%的耕地用的是黃河水,78%的人口喝的是黃河水。黃河其功也大,其情也深。

如今,寧夏中部干旱帶移民城、移民鎮(zhèn)、移民村如雨后春筍——紅寺堡、興涇鎮(zhèn)、欣榮村、孫家灘、楊顯村、閩寧鎮(zhèn)等等。濱河路邊,黃河岸上,枸杞園、果園、葡萄園、設(shè)施農(nóng)業(yè)、觀光農(nóng)業(yè)、民宿民居星羅棋布,成為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處處呈現(xiàn)生態(tài)之美、生機之魅。

查驗歷史,歷來是由黃河構(gòu)成中華民族的圖騰。

作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在近兩百萬年歲月的流水里,奔流著炎黃族人的血脈;迸射著一種永不屈服的華夏民族精神。

她是華夏文明的圖騰河。

自先秦開始,被稱作河的只有黃河,而其他河流都被稱為水。這是中國情結(jié)?!稘h書·溝洫志》中寫道“中國川原以百數(shù),莫著于四瀆,而河為宗”。

她的寓意是激蕩人心的:鯉魚躍龍門、海晏河清、河山帶礪、百川灌河、中流砥柱……自寧夏始,黃河“幾”字顯現(xiàn)出龍的圖騰,翩然起舞在華夏上空。黃河寧,天下平。

她是中華文化的孕育河。

所謂“中國”“中原”“中州”等名稱,在地理意義上只代指黃河流域。

兩千五百年前,諸子百家在黃河流域奔忙,奠定了中華文化的根基,猶如黃河一般,起自涓涓細(xì)流,沿途融匯壯大,滋養(yǎng)了廣闊土地和人民,最終成就永恒和不朽。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她是漢語詩歌的傳承河。

黃河的雄闊自不待言,黃河的溫柔難以盡述。

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起句是: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漢代,王褒在《渡河北》中寫道:常山臨代郡,亭障繞黃河。

南北朝,范云在《渡黃河》中寫道:河流迅且濁,湯湯不可陵。

唐代跟我們最近的一首寫黃河的是王維的《使至塞上》應(yīng)該是中衛(wèi)至內(nèi)蒙古一帶: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李白對黃河情有獨鐘,寫了近一百首關(guān)于黃河的詩,大氣磅礴地在《公無渡河》寫道: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

宋代蘇軾在《黃河》一詩中寫道:濁流若解污清濟(jì),驚浪應(yīng)須動太行。

元代許有壬在《水龍吟.過黃河》中寫道:神浪狂飆,奔騰觸裂,轟雷沃日。

明代宋琬在《渡黃河》中寫道:倒瀉銀河事有無,掀天濁浪只須臾。

清代胡秉正在《詠賀蘭山》中寫道:俯瞰黃河小,高懸白雪清。

……不勝枚舉,數(shù)不勝數(shù)的黃河詩詞,是漢語詩歌中璀璨明亮的詩眼和意象。

時至今日,黃河奔流依舊。有毛主席“大河上下,頓失滔滔”的不朽感慨,也有“我站在高山之巔,望黃河滾滾奔向東南”新時代壯麗景象。

當(dāng)下的詩歌寫作基因,正是源于漢語的偉大和意象的更新。尤其是對于黃河。黃河博大深厚的歷史內(nèi)涵和雄渾開闊的時代寓言,至今向世人敞開著。她是木之根本,水之淵藪;她是黃鐘大呂,風(fēng)華絕代;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她與時俱進(jìn),老樹新枝,是詩人吟誦不止的詩行和緣由。在大河上游寫作,不敢自稱為詩人,我只是見證者、記錄者、傳遞者。大河給了我書寫的力量,鍛煉了我的韌勁,我必須沿著崎嶇的紙頁奮力前行,就像河流再細(xì),也會流入大海。

在多年的詩歌寫作中,我深受影響,在獲得駿馬獎的詩集《西北辭》中一首《黃河令》中,我虔誠地寫道:這條河就是我的門第、名銜和出處/我必有九曲的奇數(shù)冊頁注明我的定數(shù)。在詩集《去山阿者歌》中一首《重建一條河流》中,我寫道:拿來——清澈的、渾濁的、纖細(xì)的/寬闊的,或者波瀾不驚的/水:必須是干凈的。詩歌是有難度的寫作,生活也是有難度的,但是都有著美好的意味,讓人身處其中樂此不疲,覺得還是要堅持寫下去,只為心中那波瀾壯闊的山河,也為心中那煙火不熄的人間。

在吳忠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詩歌有著深厚淵源。1946年9月在延安《解放日報》上連載的一首長詩《王貴與李香香》,茅盾稱它“是一個卓絕的創(chuàng)造,說它是民族形式的史詩也不過分”。它深遠(yuǎn)的意義自不必去說,這首詩的創(chuàng)作之地就在吳忠市鹽池縣,作者李季時任鹽池縣政務(wù)秘書。

紅色文化、邊塞文化、移民文化、絲路文化、民俗文化、長城文化、葡萄酒文化、早茶文化、詩歌文化是構(gòu)成吳忠文化的主要元素,但這些都是由一個大文化背景黃河文化衍生而出的。在黃河文化宏大的背景下,吳忠成為黃河文化孕育的菁華之地。

吳忠有“河”、吳忠有“詩”、吳忠有“忠”。

(本文為馬占祥在“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hù)和高質(zhì)量發(fā)展”文化論壇上的發(fā)言。光明日報全媒體記者 張文攀 摘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