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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鄧一光:說了做不到,也許就做到了
來源:中篇小說選刊(微信公眾號) | 鄧一光  2022年11月22日10:49

2000年,寫完《懷念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我再沒有寫過中篇小說,那以后,我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兩部長篇,以及一些短篇。實際上,在長達12年的時間里,我基本遠離虛構,和現(xiàn)實保持著一種沆瀣一氣的交錯關系。有時候我痛恨現(xiàn)實,有時候我比現(xiàn)實更現(xiàn)實。這是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我說不清真實的感受,我的生活是一條黑狗,還是一地白骨。這樣的感受直到2010年才漸行漸遠。2010年,我移居深圳,開始接觸新的環(huán)境,第二年恢復寫作,寫了10個短篇,再就是這個中篇。

我始終相信可能性的存在,至少一部分,它們的確存在,只是很多時候,我不知道它們在哪兒。很多時候我把自己限制起來,不去做,不想知道或不愿直面結局。這一次不同,我?guī)赣H去公園散步,一個嬰兒搖搖晃晃從輪椅邊走過。我站下,看他走遠,我沒走,在陽光下胡思亂想:有多少孩子和我擦肩而過,他們?nèi)チ四膬?,為什么?我突然想回到孩子的世界里去看一看。我去了一所學校,去見一個童聲合唱團,在那里聽和看了一場合唱排練。我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孩子,她對同伴做了一個可愛的表情,然后是那些孩子不可思議的合唱。接下來,我回到想象。

小說從寫完到發(fā)表,中間過了一年。寫完之后,我覺得事情結束了,別再發(fā)生什么了,一直沒有把稿子投出去,直到一個朋友說,讓我們看看你寫了什么。我有些拿不準,但我說,行,就發(fā)給了刊物。

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保守的,不那么積極。我常有這樣的念頭,事情開始之前就已經(jīng)決定下來了,只是我沒有參加決定,那個決定我命運的場合里沒有我。這是有可能的,比如蘭小柯,她就是這樣,她的出生和出身是被別人決定的,連成長都是,沒有人問她愿不愿意,愿意什么。這方面,她連蘭大寶都不如。蘭大寶的世界不是我們的世界,他的世界別人進不去,是他一個人的,他卻可以進入別人的生活,哪怕是以他人認為的問題方式。這樣的蘭小柯,以及我,如果不靠可能性,根本沒法完成。這樣,我就知道我該做什么了。

我偏愛那些將死者,就像偏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這是我見到左漸將的原因。我很高興,他最終對蘭小柯說出了他的做不到。也許說了做不到,承認了做不到,他就能做到了。這一點,我也是。很多時候,憑借想象,我“看”到無數(shù)的可能性從眼前魚貫而過,有時候,我會跟上去。我在想象中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以及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人,這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