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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2022,我的文學關鍵詞
來源:文藝報 |   2023年01月06日09:13

潘凱雄: 攀登

我之所以選擇“攀登”二字作為2022年度文學的關鍵詞,固然有中國作協(xié)在這一年為推動新時代文學從“高原”邁向“高峰”而開始實施“文學攀登計劃”的因素,但更重要的還在于這個計劃背后的實質性指向及開始結出的首批重要果實。

所謂“攀登”本為一種向上奮力攀爬的狀態(tài),蘊含著不畏艱險、積極進取的精神,三國時詩人曹子建便有“卷浮云以太息,顧攀登而無階”之詠嘆?!拔膶W攀登計劃”意在為那些不畏艱難的文學攀登者提供某種抓手,提供一些服務,即樹立全國文學工作一盤棋的理念,加強作協(xié)系統(tǒng)與全國重點文學期刊、重點文學出版單位的工作對接、力量聚合,從作家創(chuàng)作、編輯出版、宣傳推廣、成果轉換、對外譯介等多方面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形成聯(lián)動機制。傾力打造原創(chuàng)精品。

“計劃”制訂的用心及務實固然可嘉,但衡量她成功與否的標尺則最終還要以“攀登”的成果為準繩。從中國作協(xié)發(fā)布的首批入選作品名錄看,19位“攀登者”在年齡、性別、地域、過往“攀登”業(yè)績等諸多外在條件方面總體形成了一個優(yōu)化合理的梯次與結構;而就迄今已經(jīng)面世的11部長篇小說而言,本人已細讀與快速瀏覽者大體各占半壁江山,僅以個人閱讀喜好和審美判斷而言,至少留下了固然十分外觀但卻應該還算是有意義的幾點印象:有的作品不僅達到了創(chuàng)作者個人迄今為止的最佳狀態(tài),而且足以堪稱我們整個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上佳之作;有的作品在創(chuàng)作者個人創(chuàng)作生涯中毫無疑問是一次明顯的拓展;有的作品所涉題材明顯具有某種填補空白的價值,這種“填補”既有歷程進程中某些相對的“盲區(qū)”,也涉及到新時代出現(xiàn)的新事物、新現(xiàn)象和“新人”;有的作品在長篇小說文體呈現(xiàn)方式的豐富與藝術表現(xiàn)上的嘗試等方面,探索意愿十分突出……

當然,說到“攀登”,我們的目力所及絕對不應該僅限于那些已列入“攀登計劃”的19部長篇小說,作為一項工作計劃,固然有必要的審核及考量程序,但更有申報時限的要求,因而這只是一個階段性的篩選。而那些更多的因為各種原因未被列入這個計劃的原創(chuàng)新作同樣值得關注,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也同樣行進在“攀登”的旅途中,所面世的新作可圈可點者同樣不少。更何況,“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從來就是一種常態(tài)。

無論如何,“攀登者”是美麗的,令人尊重;但攀登更是一種常態(tài),一種永無止盡的追求。只是作為一項專項工作計劃的起始之年,將其視作這一年度文學的關鍵詞之一,倒也實至名歸。

邵麗: 生活史·心靈史·時代洪流

2022年極不平凡,后疫情時代的中國作家得以靜心沉潛,以自己的方式觀察生活、觀照歷史和審視內(nèi)心,書寫時代巨變中現(xiàn)實人物的生活命運和精神歷程,推出了許多思想深邃、藝術精湛、風格鮮明的優(yōu)秀作品,展現(xiàn)出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守正創(chuàng)新的正大氣象。就我的閱讀觀察而言,可以概括為“生活史”“心靈史”與“時代洪流”三個關鍵詞。

“生活史”的代表作品有葛亮的《燕食記》,小說沿著嶺南飲食文化的發(fā)展脈絡,以關于美食的跌宕故事、細致入微的文筆,生動描摹出中國近百年社會變遷、世態(tài)人情的精彩畫卷。葉彌的《不老》以一個年代的橫斷面,透射出生命個體在歷史發(fā)展中的命運浮沉,包含了對真善美與愛的追逐,對詩意精神世界的向往,呈現(xiàn)出一種豐盈靈動而又自在風流的生命本色。石一楓《入魂槍》則是少有的電競題材作品,不過它的故事本身還是講人生,從中可以看出年輕作家敢于嘗試新鮮題材的勇氣。

我在2022年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金枝》的下卷,源自中原千年故土的潁河岸邊,一個家族六代人的夢想與現(xiàn)實、根系與枝脈、緣起與當下,周氏家族親人間的逃離、刺痛、隔膜和融合,家族精英從鄉(xiāng)村匯集到城市,又從城市返回到鄉(xiāng)村的歷史輪回里,真實展現(xiàn)了城市和鄉(xiāng)村的巨大差異和變遷,通過城市和鄉(xiāng)村兩個女兒的叛逆、較量和理解,殊途同歸,表露出家族女性在傳統(tǒng)文化下的恪守與抗爭、掙扎與奮斗,撐起了這片故土的魂魄與新生。艾偉的《鏡中》聚焦個人生活中的情感經(jīng)歷,探尋著現(xiàn)代人遭遇情感困境、面對人性考驗時的自我救贖。李鳳群的《月下》通過寫一個女性半生的愛情、婚姻,深入當代女性的內(nèi)心,將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困境通過心理和精神表征極其細膩復雜地表達了出來。

“時代洪流”是蕓蕓眾生不可逃避的命運,孫甘露的《千里江山圖》講述了一群人“焦灼亂世、躬身入局”的故事,把中共地下黨人士在危機時刻舍生取義的故事講述得精確、優(yōu)雅,極具美學價值,讓這部小說有了不同尋常的品質和思想深度。 所有的文學作品最終都詮釋一個恒定不變的道理,文學就是人學。2022年的文學作品從題材、故事、主題、技法、語言等方面都可見出作家們的努力嘗試,注定在年度盤點時會給人留下深刻記憶。但也要認識到,還缺少具有獨樹一幟的文學品格、熱切深沉的文學情懷、塑造典型時代人物形象的優(yōu)秀佳作。我們還需努力耕耘,對“人”的主題進行永恒的深度挖掘,方能使中國文學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范穩(wěn): 年輪

上個月底因送家人去發(fā)熱門診,折騰到凌晨三四點,回來感覺不對,腰酸背痛、四肢乏力、畏寒?;氐郊覝y體溫,38.5度。我想我應該是“中招”了。吃了藥昏睡一天,第二天癥狀減輕,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病毒,可以打開電腦干活兒了。我們從一開初害怕它、躲著它、繞著它走,到現(xiàn)在可以坦然面對。

這一年就是在與奧密克戎這個看不見的惡魔博弈。健康碼、行程卡、彈窗、旅居史、風險區(qū),是我們無處不在的羈絆。因為疫情,有許多被耽誤了的事,我想大家都一樣。這一年是我的文學采風年,我得為下部長篇收集資料和素材,不能不四處漂泊。我認為我已經(jīng)足夠謹慎了,下去之前先問清那個地方有沒有疫情,在基層采風時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就走人。有一次為了繞開一個風險區(qū),我在一天之內(nèi)換乘四種交通工具——汽車、綠皮火車、高鐵、飛機。

其實,我正在為云南高原的交通史寫一部長篇。有一幅真實的畫面讓我深受震撼。在滇西的瀾滄江峽谷深處,一條高速鐵路作為國家“一帶一路”建設中打通南亞、東南亞大通道的一部分,將穿越崇山峻嶺,一直延伸到境外。而在峽谷里,這條正在建設的高鐵大橋旁邊,我們一眼就可望盡云南交通史的歷史年輪,它們分別是:高速公路大橋、二級公路橋、古渡口,以及和渡口相連的馬幫驛道。在這條古驛道上,行走了上千年的馬幫,愣是將花崗巖般堅硬的青石條路踏出一團一團的馬蹄印。我相信每一個拳頭大小的馬蹄印都盛滿了歷史的風塵,都演繹過無數(shù)的人生故事,高原人從來不缺乏走出大山的信念和勇氣。我感興趣的正是這種歷史的變遷,滄海桑田已經(jīng)不是千年萬年的概念,它也許就是一百年、幾十年、幾年。正如一百年前,一群敢為天下先的云南人“自辦鐵路”,修筑了一條軌距只有60厘米的寸軌鐵路。這是中國第一條民營鐵路,人們稱它為小小火車。它的時速只有十來公里,像一個在大地上爬行的搖搖晃晃的大玩具。但它畢竟是火車啊,一隊上百匹的馬幫馱運的貨物,還裝不滿小小火車的一節(jié)車廂。有意思的是,云南的鐵路史也有它的歷史年輪——從小小火車、小火車(軌距100厘米)、標準軌距火車到現(xiàn)在的高鐵。我們在一百年的時間里,完成了從時速十來公里到300多公里的歷史飛躍。

2022年,我沉浸在這個年輪的深處,力爭用文學的形象去釋讀它。我看到了云南另外的一面,不僅僅是民族文化豐富燦爛,還有工商業(yè)文明也不輸內(nèi)地。當我們面對一段往事時,不管我們用現(xiàn)代的眼光去觀照,還是在歷史鉤沉中發(fā)現(xiàn)全新的意義,歷史與時代,正在給出答案。

魯敏: 步履不停

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一步也不停地走,堅持地走,堅定地走,是謂步履不停。想把這看似平淡人人可為的四個字送給這一年里所有堅持做著手中事情的師友與同道們。采訪、閱讀、寫書、出刊出報、編輯、設計、做書、簽售、對談、研討、批評、講座、評選、翻譯、版權交易、影視改編、舞臺演出,每一道與寫作、與文學相關的上下游工序,像一條頑強的隱形流水線。當然,有流光溢彩的時刻,有枯燥重復的環(huán)節(jié),有聲名榮耀的前沿,有基石鋪墊的沉默后場,有遠跨江河洲海的遼闊,也有枯守斗室的清寂,有網(wǎng)絡同屏百萬在線的眾聲鼎沸,也有風塵仆仆寥寥書友的小眾慰藉,無論怎樣,眾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以職業(yè)者的專注始終在場,在各個時間各個空間里此起彼伏地互相換手、接力、傳送,帶著熱忱的樂觀與愛,帶著深厚且靈動的智慧,也帶著癡真氣與理想主義,用勞作和行動來映照著這近乎純粹的信念:文學,是我們的事情,也是人類的事情;是此時此刻的事情,也是無限未來的事情;是偉大壯麗的事情,也是瑣碎細小的事情,瑣碎細小到我們幾乎都忘記了這種細碎的珍貴與力量。

我們的腳生下來就是為了走路,走在大地上,為了走向前,為了更美好的風景,堅持做好職業(yè)的、專業(yè)的、行業(yè)的事情,堅持步履不停,這是與日月同步的美好德行。

黃德海: 回憶·風情·優(yōu)雅·交替·做事

回憶:年終的時候,最容易想起的詞就是回憶,于是就想起了路內(nèi)的《關于告別的一切》。這個長篇的主體與青春和愛情有關,敘事卻并非當時的記錄,而是明顯為回憶中的事,因而少了這類題材常見的沖動和激烈,多了些回望的溫和與從容,并因此將自身標示出來。沒有過愛情的青春不算完美,或許,未經(jīng)回望的愛情,也不算真正曾經(jīng)擁有。

風情:每到年末,談論吃食總讓我們口舌生津,葛亮的《燕食記》,即便只是讀讀,也似乎已能聞得到廚房里氤氳出的各種香氣。難得的是,《燕食記》勾起的不只是口腹之欲,而是眼望著百年的歷史歷程,耐心地把粵地關于吃的細節(jié)一點點累積起來,于是,一個地方的習俗與氣息也就在書中慢慢鋪展開來,氤氳出飽滿的嶺南風情。

優(yōu)雅:我從來不曾想到,一部情節(jié)緊湊的小說會那樣從容不迫;也從來不曾想到,一部諜戰(zhàn)題材的小說會那樣細膩婉轉;更沒有想到的是,一部主體寫十里洋場的上海小說,會視通萬里,貫穿時代。不過,所有的不曾都不是必然,《千里江山圖》就這樣來了,帶著孫甘露歷練而成的當代漢語節(jié)奏,帶著他和他作品埋藏甚深的謙遜和優(yōu)雅。

交替: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沒什么能經(jīng)得住時間的風吹雨打。如果我們善于記憶,會錄下某些特殊的時光片段,給過往留存一點值得珍念的東西。周嘉寧《浪的景觀》,可以說留下了2000年前后“世紀交替”的文學形象。在這本書里,我們將再一次觸摸到世紀交替時一些熟悉的情景,荒蕪,野性,帶著顯而易見的開辟氣息。

做事:年齒漸長,對許多說法都沒了興趣,卻越來越喜歡勤力任事的人。沈亞明《眾星何歷歷:沈仲章和他的朋友們》寫的,就是這樣一個人。沈仲章凡有所為,皆以將事做好為先,對人慷慨卻自奉甚簡。這樣的做事習慣,挽救了諸多瀕臨消失的東西,彌補了不少大事的漏洞,在某些時刻溫暖了人心,讓世間少了些遺憾,可以供人從容走過。

蘇滄桑: “文學擴圈”之初體驗

2022年,于我個人最具沖擊力的中國當代文化現(xiàn)象是網(wǎng)絡直播與“文學擴圈”。莫言、余華、張煒、梁曉聲、麥家、阿來、畢淑敏等文學大家紛紛現(xiàn)身網(wǎng)絡直播間與讀者互動,觀看人數(shù)動輒上百萬人,圖書銷量成千上萬甚至數(shù)十萬冊。在疫情時代書店紛紛關門、書市蕭條的情況下,知識主播、文化帶貨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級效應無疑令人鼓舞,文學擴圈,如同上天打開的另一通道,從此岸到彼岸的另一條渡船,讓文學以更多元形式抵達讀者、擁抱讀者。

我從未想過,這個文化現(xiàn)象有一天會與我產(chǎn)生關系。11月22日,我在朋友發(fā)來的新東方創(chuàng)始人俞敏洪公眾號“老俞閑話”之《在深秋的時節(jié),體會簡單的喜悅!》里讀到了這樣一段話:“這周閱讀成果如下,閱讀了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蘇滄桑的《紙上》,還有阿來的《塵埃落定》……蘇滄桑的作品我原來并沒有太注意,這次出版社把她的新作《紙上》給我寄來,我本來也就是茶余飯后翻看一下,結果一下子被書中的文筆和故事吸引住了,忘了吃飯喝茶,一口氣讀完了。蘇滄桑以非常踏實而唯美的文筆,記述了七個美麗生命和他們?yōu)樽约核鶒鄣氖聵I(yè)付出的故事。要說事業(yè),其實有點大,他們不過是普通的養(yǎng)蠶人、造紙人、唱戲人、養(yǎng)蜂人、釀酒者、茶農(nóng)和船娘,但他們把自己的心血和生命全部賦予了自己的熱愛,以至于讓人窺見了其中的無窮魅力和詩性。蘇滄桑用自己的參與、體驗和情感,以文字為酵母,把這些故事,釀成了一篇篇甘醇的閱讀美酒。因為被《紙上》所感動,我去當當網(wǎng),購買了全部蘇滄桑的作品圖書,準備認真翻閱一下,并在適當時機和她親自溝通交流……”

第二天,俞敏洪老師加了我的微信,他把買到的我的五本書整整齊齊攤在書桌上拍了照片發(fā)來,令我特別感動,我們欣然約定了直播對談。12月14日晚,在他的抖音直播間、長達兩小時40分鐘的時間里,200余萬人觀看了主題為“遇見歲月 紙上相逢”的對談,俞老師和我與網(wǎng)友們分享了我的散文集《紙上》《遇見樹》,分享了中國江南山水之美、風物之美、勞動之美、人民之美,以及美背后的披肝瀝膽甚至驚心動魄,探討了作家的使命與職責、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研學項目的可行性,并約定了后續(xù)“東方甄選”直播間的對談。七百余萬人觀看了直播回放。

這次“文學擴圈”之初體驗,于我個人感慨良多。讀者是構成文學生態(tài)不可或缺的結構性力量,否則文學就失去了意義和價值。我常常問自己,文學的初心是什么?常常茫然四顧,我的潛在讀者在哪里?此次機緣巧合,有幸和自己敬佩的教育家進行深度對談和思想碰撞,在茫茫人海中得遇更多讀者和知音,是人生路上重要的體驗和收獲,也是初心如愿。

“文學擴圈”無疑是好事,祈愿更多“好事者”的雙向奔赴。

師力斌: 總體性·大文學·新人

2022年的特殊、耀眼、復雜與糾結令人難忘。文學的面相斑駁陸離,亂花迷人。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真正優(yōu)秀的文學總能捕捉動人的部分。一年中看過太多無效的文字,有很多不滿足、不過癮,也總能遇到怦然動心的作品。所讀有限,比較有感觸的是三個詞,總體性,大文學,新人。

文學視野的大小關乎文學高度,也是評價文學的重要角度。當今文學還能不能對現(xiàn)實進行杜甫式的、巴爾扎克式的總體性描述?“片云天共遠”“篇終接混?!笔降拿缹W境界確實令人神往。在多個場合,許多有抱負的作家批評家都意識到了文學總體性的必要,作為一種文學基因,它的合法性毋庸置疑,關鍵是它的可能性,什么樣的總體性才能與個性化完美整合?2022年的北京十月文學月·北京文學高峰論壇,格非等一批作家學者就文學“總體性”“局部真實”所展開的探討,都是文學總體性的重要思考。

好作品是作家立身之本,也是衡量年度文學的重要指標。2022年過眼的佳作不少,像喬葉長篇《寶水》,石一楓長篇《漂洋過海來送你》等,一批“70后”作家推出新作,呈現(xiàn)一代人獨特的歷史眼光和審美個性,喬葉新長篇外柔內(nèi)剛的筆觸令我印象深刻。這些作品都體現(xiàn)出一種基于個人經(jīng)驗的對時代進行總體把握的努力。文壇老將的創(chuàng)作令人驚艷,王蒙《霞滿天》、馮驥才《俗世奇人新篇》、戈悟覺《企圖心》都出手不凡。張翎《疫狐紀》、鄧一光《醒來已是正午》、弋舟《德雷克海峽的800艘沉船》、哲貴《化蝶》等一批中短篇寫出了對于生活的感悟和超越、個性和勇氣,散發(fā)著大文學的氣質。

文學永遠屬于新人。一年下來,我對一些年輕的名字念念不忘。在《北京文學》的“星群”欄目中,我感受到生生不息的自信和創(chuàng)造力,趙汗青、白海飛、周一木、陳陳相因、湯介生、王徹之、徐明月、金一諾、黑辭、王年軍、曾入龍、謝恩傳……年輕的詩人們以敏感的觸角觸碰歷史,懷抱赤子之心,那種不受污染的、純凈的、有力的、小獸一樣橫沖直撞的勁頭,恨不能跟每一位詩人打電話聊詩。

孫頻: 大地

剛看到“2022年收獲文學榜”入圍作品公布時,《收獲》編輯部寫下的一句話:“文學是世道人心的刻度,是大地深處的日記”,很有感觸。又想到前段時間在網(wǎng)上觀看了廣東南海大地藝術節(jié),大地上的藝術令人感動,仿佛它們本來就生長在那里。又聯(lián)想到自己在2022年這一年里的小說創(chuàng)作,核心其實也是“大地”二字。這不能說是一種復古,而只能說,大地對文學和藝術的繁衍與養(yǎng)育的功能是永恒的,沒有過時一說。而由“大地”衍生出的“身份感”與“游牧性”則是我個人的文學表達,從海邊的木瓜鎮(zhèn)到黃河邊到古老縣城邊上廢棄的紡織廠,地理上的騰挪轉換代表著文學中最飄逸最浪漫的一面,同時,在大地上生長的文學生命又具有著最深沉最厚重的一面。在大地性的生成中逐漸發(fā)現(xiàn)身份感,又成為一種自己試圖創(chuàng)造的文學之謎。不只是文學中,藝術中亦如此,聯(lián)想到2022年藝術家陳彧君的一場畫展,主題正是《從木蘭溪到地中海:從地理到身份》,藝術家們從家鄉(xiāng)走到世界,在一種現(xiàn)代游牧方式中,仍然試圖完成一種對人類身份感的古老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