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聰慧:寫作是無法消散的白日夢
2017年的時候,我遇到無法逾越的難點,一直努力保持的某種平衡不再穩(wěn)固?,F(xiàn)在仔細回味,根本原因,是在會計崗位只能永遠守著一畝三分地,不能離開辦公室太久,半天看不到人,不能像業(yè)務處室四處走走,見識和了解更多社會面上真真切切實實在在正在發(fā)生的事。沒有鮮活的生機注入,只憑有限而不確定的靈感來寫作,這樣的狀態(tài)不足以支撐自己走下去。沒有真正的接觸,就無從真正的理解,完全憑借想像是無法完成好小說的,下手寫一個人時,都不知道所寫人物吃飯時是先拿筷子還是先拿碗。
沒有條件接觸更多別人的生活,那就換個思路,其實我們自己的生活與工作就是在“深入生活”。我所理解的生活是寫作的源泉,即人物可以無中生有,但人物的生活環(huán)境必定是要有據(jù)可依的。崗位特性有利也有弊,大家為了報銷順利,面子上幾乎是遷就我的,但我的遺憾只有自己體會:不僅是要干好工作,更想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好。有一個好友也曾是同事,調(diào)走后有一次見面調(diào)侃,說我正事是寫作,副業(yè)是當會計。權當這位好友是在贊美吧,工作時間是謹慎到苛刻的財務人員,而心靈里面的東西另有天地。財務做久了,膽子會越變越小,這幾乎是現(xiàn)在會計行業(yè)的職業(yè)病。大家都“病”得不輕。十八年,歷經(jīng)數(shù)次機構改革,換過七個一把手領導,老單純在一個崗位,又不想變成“純粹”的適應周圍環(huán)境的人,即使經(jīng)常處理緊急事件,但不能見識更廣闊天地,人也會麻木的。慣性思維會逐漸凝固人觀察事物的敏感性,用養(yǎng)綠植的話說,會被“悶根”的。發(fā)覺自己不對勁兒后,就開始了堅持不懈的申請調(diào)整崗位,終于在這一年成功,當時的主管領導實在沒有辦法,同意了我的申請。機關里的某些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讓我走的條件是必須帶出來一個能夠頂替的人,好在人選領導們都認可,用了一周時間加急培訓,一年到頭需要注意事項列了幾十條,五張A4紙。一直很感激歷屆領導和同事們對我寫作的支持,沒有寬容的環(huán)境這條路是很難走得動的。離開一年后,主管領導有事找我,電話接通,劈頭就是責問:“小常,你一走了之,你知道我這里有多難?!边€能咋辦,感恩是感恩,但人各有志,不能再把小說寫下去,我活著也沒啥意義。人心里都有自己堅持的信念,相信點兒什么,才有勇氣去爭取,不計得失,不計成本的去為之折騰。其實我也不容易。
一直到2020年,我才完成自己從“悶根”到“緩苗”的過程。中間寫過幾個短篇,有意把重點放在編故事上。有個寫小說的姐妹說我的小說應該是怎么怎么樣的,我心里苦笑,以前寫過的東西好像不是自己寫出來的,別人的以為只是別人的以為,自己的痛點在哪里自己知道。只是這個彌補的過程相當漫長而痛苦。
2021年,境況明顯有了改善,像心上的窗戶擦去一層陳年積垢,3月初完成一個比較滿意的中篇,感覺好像摸到小說的門邊兒,有點兒小興奮,發(fā)給導師建東老師看。這些年每寫一篇小說都請建東老師過目,每次都得到誠懇指點,能一步步走出困局離不開老師的耐心指導,感激的同時,又時常羞愧自己怎么這么笨,拿不出作品,沒出息,覺得挺對不住人的,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當時覺得那個中篇小說完成度比以前好,腦袋一熱,對建東老師說:“想寫一個短篇,把您小說中的‘董仙生’當做我小說中的人物,就像您中篇小說《閱讀與欣賞》互文長篇《全家福》一樣?!蔽矣X得,一個成功的小說人物之所以深入人心,其實是讀者認為他是活生生的人,凡是“人”就不會只在一個場景中留下身影,還會在小說看不到的地方,在別人的世界里留下生活痕跡。寫這么一篇小說肯定很有意思。建東老師說:“可以啊?!?月下旬,我寫了出來,呈給建東老師看,建東老師說:“還不錯?!逼鋵?,真不是我想蹭“董仙生”這個人物的熱度,這篇小說里的人物叫不叫“董仙生”都沒問題,曾經(jīng)改叫“李冬生”啥的,但想來想去,還是感覺叫“董仙生”才對。還有小說中的地名,只有把地點設成我生活的城市“邯鄲”才能寫下去,故事在哪里發(fā)生都有可能,這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唯有“邯鄲”是我熟悉的地方。這么寫的原因是,我確實是想把小說人物當成真實存在的人來寫進小說中,讓由作家之筆創(chuàng)造出來的小說人物像流淌的河水一樣,在別的空間里也活著。另外一個原因,這篇小說寫盡了我寫不動小說時感受過的絕境,還有向建東老師這些年對我鼓勵的感激和致敬。
唯有真誠,小說才是成立的。
感謝責編慧琴。這兩年,我經(jīng)常給她稿子,每次她都會提出中肯的意見。這篇稿子到她手里后,數(shù)次提出她的想法和建議,終審后還帶來主編秀龍老師的意見,幫助我推敲打磨修改小說細節(jié)。遇見一個認真負責,把作品看得高于一切的好編輯,是每一個寫作者的幸事。與慧琴認識很多年了,我們聊天內(nèi)容只會圍繞小說展開,用大俠金庸的描繪來形容,我們這樣的人,就是一群“武癡子”。寫作之路寂寞,有幾個結伴同行者,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