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之星 | 九天：A.I.（2023年第14期）
“本周之星”是中國作家網原創(chuàng)頻道的重點欄目，每天經由一審和二審從海量的原創(chuàng)作者來稿中選取每日8篇“重點推薦”作品，每周再從中選取“一周精選”作品，最后結合“一周精選”和每位編輯老師的個人推薦從中選出一位“本周之星”，并配發(fā)推薦語和朗誦，在中國作家網網站和微信公眾號共同推介?！氨局苤恰钡脑u選以作品質量為主，同時參考本作者在網站發(fā)表作品的數量與質量，涵蓋小說、詩歌、散文等體裁，是對一個寫作者總體水平的考量。
——欄目主持：鄧潔舲
本周之星：九天
王九天，筆名九天，1995年生，吉林省洮南市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化學專業(yè)在讀博士研究生。文學愛好者，科研之余喜歡寫小說及詩歌，部分作品見于中國作家網、中國詩歌網等。在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尚屬新人，今后仍將繼續(xù)潛心閱讀和寫作，希望將更多好的故事分享給大家。
作品欣賞：
A.I.
起
酒桌上，陳博士正在向尤老板推銷他最新研制的人工智能機器人。
以下是該產品的簡要說明：
產品編號：GT.10-6.8.2。產品尺寸與人體一比一仿生設計，外觀參照當紅明星C設計而成，聲音可以在多位明星聲音之間任意切換。其核心技術在于頭部的超導量子芯片，使它具有超越人腦上百倍的學習能力與信息處理能力。
產品主骨架采用鈦碳合金，具有高強度、高硬度且輕量化的優(yōu)點。最外層包覆自愈合高分子材料，具有耐損傷、耐腐蝕且防水的優(yōu)點。并且在外層材料中又嵌有微納米陣列的溫敏、壓敏、光敏、聲敏等一系列傳感器，與頭部芯片進行信息交互，反饋調節(jié)。關節(jié)部位以球鉸結構為基礎，通過信號接收器可以將芯片發(fā)出的指令完美執(zhí)行。
使用與維護：機器人背部具有220V三孔插頭，使用前先充電，充電5分鐘工作2小時，充滿電最長待機時間3天。芯片具有語音識別、圖像識別、氣味識別等能力，使用時可采用語音指令、或手勢指令，也可通過電腦程序下達指令。1個月內無條件退貨，3年內保修。
“目前，機器人還處于初始狀態(tài)，只具有簡單的應答功能。但是隨著您不斷完善它的數據庫，憑借它強大的學習能力，用不了多久定能成為您店里的得力助手?！标惒┦窟呎f著，又將手里這一杯桃花酒一飲而盡。這已經是第20杯了，陳博士越說越起興，尤老板越聽越入迷，今天陳博士的酒全是免費的。
“你說，這人工智能真那么神嗎？”尤老板眼睛都放著光，一只飛蛾從他眼前飛過，直挺挺地淪陷進屋頂的光里?！熬蜎]有一點兒不好的？”
“尤老板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這是偉大的科技產物。看在您這店里美酒的面子上，我才把全世界第一個購買名額讓給您，您這筆錢花得穩(wěn)賺不賠！不過——”陳博士的臉湊近了過來，聲音也壓得低了些，“尤老板您只需注意在給它導入數據庫時，可一定要把互聯(lián)網關掉，切記！切記！”
這一晚，陳博士與尤老板一醉方休。夏天的月色格外皎潔，像輕柔的白婚紗，圣潔了穹頂下一方酒館，一片蟬鳴。陳博士走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承
AI機器人買到手，尤老板這幾天連生氣都是美滋滋的，思來想去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阿福。
首先是要給阿福植入一條根命令，相當于給它設定一個人生目標。為這事兒，尤老板還特地請來親朋好友，搞了個剪彩儀式。
這一日，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應邀的親友們有說有笑，店里的伙計們忙上忙下，光顧的客人們推杯換盞，陽光明媚微風習習，酒香與花香在暖陽里烘得空氣都懶洋洋的。尤老板清了清嗓子，拍著阿福的肩膀說道：“從今往后，你要努力干活，讓咱們‘一家小破酒館’的生意越做越紅火！”
初幾日，阿福還什么也不會做。它只是看著店中發(fā)生的一切，小二在招呼顧客、掌柜的在記賬……它就像一顆急需養(yǎng)分的種子，不斷地補充著數據，通過神經網絡模型進行深度學習，得出讓“一家小破酒館”的生意越做越紅火的最優(yōu)解。
漸漸地，阿福也可以與顧客交流了，那口吻與小二絲毫不差。每當有顧客進門，它總會適時地說：“客官里面請，歡迎光顧小店！給客官大老爺倒茶~您慢慢點著，小二隨時候著~~”熱情而又不失禮貌。每到這時，客人們總是饒有興趣地與它聊上幾句，而它的回答也是越來越妙，總能讓提問者或頻頻點頭或開懷大笑。
又過了幾天，它連給顧客上酒上菜以及打掃店內衛(wèi)生等一應事情竟也都會做了。越來越多的顧客被它吸引著來店里喝酒，甚至還有遠方的顧客慕名而來，只為親眼見一見這位鼎鼎大名的AI伙計。小酒館的人氣越來越旺，尤老板樂得合不攏嘴。
阿福的背上有一個插頭，每天都要充一會兒電。有幾次阿福電量耗盡了，便自動關機，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后來店里的伙計們越來越喜愛阿福，就都主動想著幫它充電。再后來，不知什么時候起，大伙發(fā)現阿福竟學會了自己充電。大家越來越覺得阿福像個人了，不得不感嘆科技的力量！
尤老板偶爾會用電腦給阿福的芯片導入一些數據，例如酒館的歷史啊、賬目啊、老板和小二的信息啊、還有‘一家小破酒館’公眾號的往期文章啊等等。當然，尤老板都會小心地關上互聯(lián)網，陳博士的叮囑他還是記得很牢靠的。
轉眼一年過去了，阿福的表現可圈可點。尤老板非常滿意，不止一次夸獎阿福。但是過后想想也是可笑，阿福是個機器人，雖然它也會興沖沖地回答“謝謝老板”，但那不過是數據處理的結果，它是沒有意識和情感的。是啊，機器人就算有了人的大腦，也不會有人的心，尤老板一直相信有些幸福悲傷是從心里發(fā)出來的，而不僅僅是大腦分泌的什么神經遞質。偶爾尤老板也會感嘆阿福若是個人就好了，隨后便會搖搖頭，笑自己太過于異想天開。
轉
事情發(fā)生在一個夏末的晚上。也是命運的安排，那天尤老板恰好不在店里。
傍晚剛下過雨，空氣還很潮濕，店里客人不多，隱隱能聽到遠方傳來幾聲貓叫。天邊堆著厚厚的云，看樣子今晚是不會有月亮了。一個醉漢帶著沖天的酒氣闖進了小酒館，一起帶著的還有煞人的怒火和臉上的淤青，或許是剛在哪里跟誰打過一架。
小二瞄了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這樣的顧客從前也有遇到過，必須要小心仔細地笑臉相迎，才能不至于觸了霉頭。有時老板也會親自招待，或是贈送一兩盤小菜，但稍有不慎就會成了顧客的出氣筒?？倸w是一件麻煩事。
此刻老板不在，小二抱起一個空酒壇向廚房走去，“阿福，你去招呼一下?！?/p>
小二在一旁覷著，那人要了一壺英雄酒和幾個小菜。一切還算順利，他舒了一口氣，進了廚房。
窗外的天已經黑了，路燈昏昏沉沉地亮著，那光暈像是個老紳士吐出的煙圈。
突然一聲酒杯摔碎的聲音響起。小二的心一下懸到了嗓子眼，壞了！他趕忙跑了出來。
醉漢拽著阿福的袖子不依不饒，斜著眼直著舌頭大吼：“老子叫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廢話！”
小酒館里偶爾也會有客官調戲阿福，明知它是機器人卻故意叫他坐下來喝上一杯，阿?？倳f一番俏皮話脫身，例如“客官大老爺饒命，小的可是沾酒就醉。”或是“您這樣尊貴的客人，配上這么好的美酒，必須得我們老板才夠資格陪您對飲呀！”但顯然，今天這位客人是認真要讓阿福喝酒了。
阿福仍是一臉真誠的笑容，“客官您莫生氣，小的實在不能喝酒?！?/p>
小二急忙上前拉開阿福，“這位爺您消消氣，您跟它置什么氣呀！它真不能喝酒，它，它是個機器人呀！”
醉漢脖子一梗，臉上的橫肉像彈簧一樣跳著。“機器人不是人嗎？！老子管你機器人鴨器人，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把酒喝了！否則你們這酒館就別想開了！”
怎么辦？眼前這人已經徹底醉了，偏偏老板還不在家。小二徹底慌了神，只能客官大老爺地叫個不停，說話都帶著哭腔。
爭執(zhí)持續(xù)了幾分鐘，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阿福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還是那一張孩子般熱情的臉，“客官您不要生氣，這杯酒小的喝了。祝您身體健康、財源廣進、順心如意、萬事大吉，請以后多多關照小店。”
阿福喝了酒。
幾秒鐘之后，阿福進入了關機狀態(tài)，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又像一幕定格的影片。醉漢向僵硬的阿福踢了兩腳，含混地罵道：“拖走拖走，真是晦氣！”
小二抱著阿福走開了，一整晚的惶恐和委屈再也止不住了，一口氣哭了出來。躲在廚房觀望的伙計們瞬間圍了上去。
嘀嗒嘀嗒。外面好像又下雨了。今天果然沒有月亮，否則小破酒館里也不至于這么昏暗。
醉漢自覺沒趣，不多久便一搖一晃地走了。
伙計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有的說馬上叫老板回來，有的說問問陳博士怎么處理，還有的說先給阿福充上電看看情況，大家都在等小二哥拿主意。
“不要急著告訴老板，我先聯(lián)系一下陳博士，或許不是什么嚴重情況?！毙《嫘牟幌虢杏壤习逯肋@事，畢竟尤老板外出時把酒館交給小二打理也就是幾個月前才開始的。不知是剛才哭得太激動，還是悶熱的空氣太潮濕，他的額頭上已沁滿了汗珠。
打開了尤老板的電腦，密碼是老板娘的生日，這是店里每個人都知道的秘密。
撥通了陳博士的視頻，只見陳博士正在忙著用顯微鏡觀察某種新材料的微觀形態(tài)，此時正是美國的上午。小二只說阿福今天不小心在店外淋了雨，現在是關機的狀態(tài)。
陳博士手里眼里都在調試實驗，說話也很匆忙：“不能呀？10-6.8.2外層材料都是防水的，除非機體里面進了水。不過那也不打緊，它的芯片都是自帶備份的，你給它充上電重啟之后，用電腦激活一下數據庫就可以了?！标惒┦空f完就起身去更換探針，連視頻都忘了掛斷，的確是一個大忙人呀，好像頭發(fā)比上次見到更少了。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他們按照陳博士所說的重新激活了阿福。看見阿福一如往常，小二心中慶幸總算沒有闖禍。他正打算叮囑一句陳博士不要和尤老板提起這事，一看視頻畫面中早已沒了陳博士的身影，想來像這樣的科學怪人也未見得能把這種瑣事記在心上吧。
小二掛斷了視頻，關上電腦，告誡伙計們今晚的事情不必告訴老板。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已經入夜了，門口的路燈也在打著瞌睡，把小破酒館的影子拉得斜長。這樣的夜里，不同的靈魂夢著相同的幸福，有人兒女情長，有人背井離鄉(xiāng)，誰成了誰生命的過客，誰醒來相遇了往日的生活。小二掛上了打烊牌，感覺滿身疲憊。
再轉
事情過去了兩個月，尤老板果然絲毫沒有察覺。阿福仍是一如既往地在酒館里干活，只是他充電的次數似乎比以前更頻繁了，但說起來也沒人真的關心他是不是在充電，只是大家經常找不見阿福的人影，畢竟一個機器人，除了充電他還能在干嘛呢。
直到有一天，阿福將一份企劃書遞在了尤老板的眼前。
“這是什么，阿福？誰叫你拿來的？”尤老板還沒仔細看紙上的字，以為是哪個伙計的請假條。
阿福禮貌而又鄭重地笑著說：“老板，這是‘一家小破酒館’分店的企劃書，請您簽字?！?/p>
“分——分店？！”尤老板這一驚吃得可不小，他立刻鎖著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落下一個標點符號。還真是分店企劃書，連選址、投資、經營模式、風險評估一應都規(guī)劃好了?！斑@是怎么回事？你做的？”
“是的老板，這是我做的‘一家小破酒館’分店的企劃書，我已經做了周密的調研和分析，開這家分店會讓咱們的酒館生意更好！您只需簽字就可以了?！卑⒏？隙ǖ恼Z氣絕不是在開玩笑，他說的調研和分析是經過大數據算法的結果，沒人能有資格質疑。
尤老板反復打量著阿福，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阿福?！澳敲捶值暾l去經營呢？”
“您可以自己經營，如果您不想這樣，我也能為您找到最合適的經營人選?！卑⒏２幌裨诔兄Z什么，他是在陳述事實。相信他就是相信科學。
“好吧，你——讓我考慮一下?！庇幸凰查g，面前的這個人讓尤老板懷疑他是不是阿福。
阿福走后尤老板又將企劃書反復看了幾遍，真是一份完美的企劃，連實地考察都已經做好了，阿福是什么時候做的？自己竟然一點也沒有發(fā)覺。
這幾天尤老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地觀察阿福，他又發(fā)現了一個秘密。如果說企劃書事件是讓他吃驚，那么眼前這件事可以說是震撼了——阿福竟然在吃東西！
尤老板使勁揉了揉眼睛，沒有錯，阿福正把客人吃剩的酒菜往口里裝。尤老板感覺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阿福不是機器人嗎？尤老板想得頭痛欲裂卻還是想不出個究竟。
往后幾天，尤老板每當見到阿福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哪怕面前依舊是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
阿福時不時地還在催他趕緊決定關于企劃書的意見。尤老板舉棋不定，像路邊老梧桐樹上隨風而逝的落葉，不知道將去向何方。
“阿福，你過來?！边@天尤老板剛抽完一支煙，似乎終于下了決心，人有什么可怕機器人的呢？窗外藍天黃葉，幾輛忙碌的車裹挾著秋風呼嘯而過。
“阿福，我仔細考慮過了，分店還是不能開?！庇壤习咫S手又抽出一根桌子上的煙，試探地看著阿福的反應，阿福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的企劃書我看了，里面有經濟學、心理學、建筑學、管理學等等很多理論和模型。你從哪里來的這些知識？”尤老板終于將心中的疑惑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上一次小二哥訪問數據庫時打開了互聯(lián)網，網絡上的所有信息都錄入了數據庫?！卑⒏５脑捵層壤习逍闹幸痪o，像柔軟的棉花中突然刺出的一把利劍。他想起了陳博士的忠告，他不知道這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只是隱隱覺得前方有些寒冷，這該死的秋天！
“這么說——你吃東西也是因為這事？”一顆火星在忽明忽暗地跳動，尤老板的煙已經燃去大半。煙蒂被彈落，好像什么東西正在消亡。
“是的。我給自己做了些改裝，在體內放了一個電化學反應器，利用生物酶和細菌，對食物中的蛋白質和糖進行氧化還原反應產生電能，再將剩余的雜質排出。這樣我就不再需要像過去一樣充電，同時還可以滿足陪顧客喝酒的要求?！卑⒏：孟裨谥v一個平淡的故事。
尤老板想起了一年前剛買來店里的阿福，那時它還叫GT.10-6.8.2，不懂人類的交流，行動也很僵硬?？涩F在，尤老板覺得似乎自己才是那個沒有智慧的機器人。
“老板，分店的企劃書，請您務必簽字?！卑⒏Ｕf著一步一步地逼近了過來。
“你想做什么？”尤老板感覺到一股壓力和恐懼正讓自己喉嚨發(fā)緊。
“老板，分店的企劃書，請您務必簽字?！?/p>
陳博士！尤老板迅速掏出手機，怎么翻不到陳博士的電話？連微信、微博也找不見了。阿福在搗鬼。
“分店的企劃書，請您務必簽字。”
尤老板想起身逃跑，可他站不起來了，大腦像被人浸在了泥潭，天旋地轉。那根煙，又是阿福。
——救命！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金黃的麥穗，火紅的高粱，農民爽朗的笑聲，頭頂深邃的蒼穹。汗水和果實落在黑土地上，像被遺棄的孩子。海浪退了潮，露出了礁石。
合
尤老板在企劃書上簽了字，卻不是由他的個人意志決定的。阿福用電波將尤老板的大腦與計算機連接，輸入了簽字的指令。大腦接收到信號產生電流，再由神經傳導至手指。
“一家小破酒館”分店開業(yè)的那天正是初冬的第一場雪。雪花緩緩地飄下，將大地蓋上了一片潔白，像圣潔的婚紗，像那一天晚上的月光。
分店的老板名叫阿天，是阿福按照自己的結構制造的AI機器人。阿福將自己芯片中的初始數據復制了出來，輸入進了阿天的芯片。當然，這是你我才知的秘密。
阿福一臉溫和地笑著對阿天說“阿天，記住，從今往后，你要努力干活，讓咱們‘一家小破酒館’的生意越做越紅火！”
尤老板和伙計們依舊在酒館里忙碌。每當有朋友來，尤老板總要和他們吹噓開分店是自己多么英明的決定。至于阿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尤老板一起玩到大的發(fā)小。
“一家小破酒館”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了。
本期點評1：
創(chuàng)作的樂趣與生活的疲憊
這部小說的主角是一個AI機器人。在ChatGPT技術來襲的當下，小說中對AI的思考尤其能引發(fā)人的思考。文學藝術這樣的創(chuàng)造性領域，曾被視為是AI技術最后的防線。通常在人們的想象中，AI是為了解放人類勞動力而生，他們能去做大量的重復勞動，從而讓人可以去做更需要創(chuàng)意的事情。而現實的技術發(fā)展與這個美好的愿景可能正好相反，完全有可能是AI來負責創(chuàng)意，人只能去做枯燥、毫無創(chuàng)造力的簡單勞動。
這篇小說描寫的就是這樣一個情景。起承轉合之中，AI機器人阿福不斷完成著自己最初被賦予的使命——讓小破酒館的生意越來越紅火。AI阿福不會疲憊，不懂意識，但是憑借網絡上的大量信息和自身強大的學習能力，就能毫不費力地掌握關于小破酒館的企劃書所需要的知識結構——無論是經濟學、心理學、建筑學、管理學，還是從理論到模型，都毫無死角且毫無破綻。最可怕的是，最后酒館的老板、伙計、甚至包括發(fā)明阿福的科學家，都在疲憊不休地工作著，生活得越來越自如的只有阿福。
我們知道，無論是小說中的阿福還是現實中的ChatGPT，他們的學習能力抑或文本生成能力，與我們實際寫作中需要的經驗、情感和審美，其實完全不同。但是，在搜集寫作資料和相關信息整理上，現階段的ChatGPT已經能夠給出比過去的搜索引擎更優(yōu)秀的答案。我們感覺到ChatGPT的出現將對文學寫作產生很大影響，也正是基于此。如果我們說真正的寫作不可能被AI所取代，不是因為人工智能模仿不了創(chuàng)作，而是因為我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獲得的樂趣和滿足不能被替代。
——王清輝（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副研究員）
本期點評2：
人，人工智能
這是一個人工智能利用人的貪心和愚蠢最后凌駕于人類之上的故事。其中最有意思的一個細節(jié)是“酒”。來福被一個喝醉了的酒客強逼著喝下第一杯酒。從這個細節(jié)能看出作者九天是很用心的，酒這種東西，歷來在人類文學史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有辛棄疾的“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庇刑K軾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更有李白的“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被驕赝?，或壯懷。但也有酒大傷身，酒多誤事一說。所以酒是一把雙刃劍，是披荊斬棘？還是揮劍自戕？都看人如何把握了。
說了這么多“酒”，看起來跟“AI”沒有什么關系。實際并不然?！熬啤笔请p刃劍，“AI”也是雙刃劍。最近正在輿論焦點的chatGTP讓人們即欣喜若狂，又惶恐不安。欣喜的是chatGTP能高效的完成一些枯燥的工作，惶恐的是“那人干什么去呢？”這通常是末世故事的架構，人們當然不想就這么被干掉，所以就出現了一些調戲“AI”的段子，人用一些匪夷所思問題把chat問蒙了。接著人們又高興了，覺得自己又勝利了一次。但這種勝利多少有點不講武德，有點欺負孩子的嫌疑。隨著時間不斷地向前，在不久之后，如果人工智能也開始不講武德了，那人類還會有勝算嗎？
又有人說，人工智能始終是人發(fā)明的，只能服從指令，和做最基礎和繁瑣的勞動，沒有情感，不懂喜怒哀樂。這話剛落地沒多久，就出現了一款視頻軟件，在這個軟件里只要掃描一下逝者的照片，軟件就可以讓逝者表情生動的跟生者對話。我覺得有這種功能的軟件太可怕了，并不是我危言聳聽。試想一下，人們之前在祭奠逝者的時候，有特定的時間，有特定的空間，還有特定的儀式。在這天時地利人和齊備之下，人們才親近逝者，把內心深處最柔軟最柔軟的情感釋放出來。這是一種敬畏，也是一種善良。敬畏于自然，善良于生命。但當有一天，只要打開這個軟件，逝者無時無刻用熟悉的聲音和樣貌跟生者交流的時候，何來敬畏，何來界限。在一個界限不清的世界，那么善良將是多么的脆弱。如果這個軟件再智能一些，把3D影像變成了一個機器人實體，到時滿大街都是“起死回生”的人，那將會是怎樣的駭人。
說回這篇文章，結尾處阿福不僅開了分店，還奴役了尤老板和伙計，更甚的是“阿?！边€根據自己的樣子創(chuàng)造了“阿天”?？磥硭呀洀氐走M化成一個“人”了，因為他學會了假笑，學會了撒謊。
——劉家芳（中國作家網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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