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之星 | 蘇萬娥:故鄉(xiāng)苕華(2024年第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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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鄧潔舲
本周之星:蘇萬娥
蘇萬娥,女,四川洪雅人,小學(xué)語文教師,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散文多見于《天津文學(xué)》《大中華文學(xué)》等期刊以及中國作家網(wǎng)等。
作品推薦:
故鄉(xiāng)苕華
一
故鄉(xiāng)地處丘陵,土質(zhì)雖為貧脊的紅土,但頗出產(chǎn)番薯。
番薯亦稱山芋、紅芋、甘薯、紅薯、番芋,北方人叫它地瓜,而在我的故鄉(xiāng),人人都叫它紅苕。
從小,紅苕于我是不陌生的。家里年年種,土紅苕、洋紅苕、棒棒苕、西瓜苕,白皮紅心,紅皮白心,紅皮紅心,品種也隨著時代不斷變化。
在父親的眼里,紅苕能救命。
那是一段讓人刻骨難忘的歲月。糧食短缺,家家都餓肚子。十來歲的父親,正是吃長飯的時候,可家里一粒糧也沒有?!梆I啊,前胸貼后背?!闭f起那段歲月,父親總是很感慨,“到了挖紅苕的時節(jié),我就跟在伯伯孃孃后面,用竹片在黃泥地里掏呀掘呀,挖得一根指頭粗的,立馬喜笑顏開,撿起來在袖子上擦兩下,就送進了嘴,幾口下了肚……”那幾年冬天,靠著在土里刨食紅苕,父親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活了下來,才有了后來的家,才有了后來的姐姐和我。
父親對紅苕充滿了感恩。
五月,地里的玉米有一人來高了,父親就開始在里面穿行。先用鋤頭沿著玉米行把兩邊的土往中間刨,壘成一條條粗大的黃泥淺土埂。母親呢,就到育種苕的地里,把已長得細長的苕藤割回家,用剪刀剪成小段,再背到玉米地里扦插。右手在新壘的土梗上摳出一個洞,左手拿起一段苕藤埋進洞中,右手再在附近尋一塊濕潤的泥土把它按緊。每兩株玉米間扦插一窩。
苕藤的生命力很強。
幾場雨后,陽光透過玉米葉照在扦插的苕段上,紅苕開始發(fā)芽,抽條,長藤。
七月,玉米收了,玉米稈也割了,整塊地就成了苕藤的天下。沒幾天工夫,苕藤爬滿整片山地,片片心形的綠葉子挨挨擠擠,層層疊疊。一陣風(fēng)吹過,山地就漾起了綠波。
苕藤的根莖葉都是營養(yǎng)豐富的豬草。當苕藤滿地的時候,每天傍晚,母親都會用大稀眼背兜去地里割回一兜來,讓姐姐掐下它的嫩尖,背到柴房宰細喂豬。后來姐姐上了初中,宰豬草的活兒就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把苕藤理順成一把一把的放在宰豬草的木板上,左手拇指和其他四指張成一個直角按好苕藤,右手揮刀,一宰一送,一兜長長的藤條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一堆細細的豬草。裝進畚箕端到豬圈倒進豬槽,豬兒聞聲而來,把嘴拱進去呼哧呼哧地大吃特吃,兩只耳朵隨著搶食的節(jié)奏抖動。不知為什么,每次端著豬草去喂豬,看著豬兒歡吃,滿心里就透著歡喜。
那時候姐姐和我,最喜歡把苕莖掐一段撕一段,皮連著莖,莖牽著皮,制作成一根根碧綠潤透的“耳鏈”,掛在耳朵上扮古代美人。搖曳生姿的“苕莖耳鏈”在我們的笑聲中招搖飛揚。
時光荏苒。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苕莖耳鏈”變成了鉑金的,黃金的,可童年的那份快樂卻不再有了。
二
寒露過后,家里就開始挖紅苕,且必須在霜降之前挖完。父親說,紅苕不經(jīng)冷,打過霜后再挖的紅苕不能儲藏,會爛。
挖紅苕,我家向來分工明確。母親割苕藤,父親負責(zé)挖和背,姐姐和我呢,放學(xué)回來抹紅苕。
纏繞的苕藤在母親的鐮刀下斷裂、蔫巴,苕埂上只剩下紅苕的老茬和一堆凸聳裂開的泥土。父親高舉鋤頭在老茬不遠處落下,再往前一勾,連泥帶苕就滾落在面前。父親提起老茬抖幾下,團團泥土紛紛落下,一大掛大大小小糊著泥的苕娃子就露了出來。再順手扔向旁邊。就這樣,父親一邊挖一邊扔,苕娃子全都從地下跑到了地面。剛出土的苕娃子“須發(fā)”凌亂,還身披著潤濕的土外衣。等它在溫柔的秋陽下曬上半天,濕外衣干了,就輪到姐姐和我上場了。用手抹去紅苕表面的泥土,再折斷它的老茬頭,扯去它的根須,丟進箢篼,再倒進背兜。
抹紅苕是輕松活,但紅苕莖須斷口常有濃濃的浮白色汁液溢出,粘在手上很難打理。每天抹完紅苕回家,青黑斑布滿手背、手心、指縫,任你洗衣粉肥皂齊上陣,任你摳搓刷洗也難以清理干凈。
山路上,父親背著紅苕,母親背著老茬頭,姐姐和我扛鋤頭、提箢篼。太陽溜進了山后,月亮不知什么時候爬上了天空,一行人踩著淡淡的月影向著家的方向,仍然亮堂的小路上,留下一串斑駁修長的影子。
后來,我常常憶起紅苕汁液留手上的青黑斑。
三
挖回來的紅苕在堂屋堆成一座山,大的,小的,長的,圓的,各種各樣。父親會選一些品相好的,窖在挖好的土坑里。剩下的,就成了整個冬季攢肥豬的主料。
每天,母親總會裝一淘兜紅苕在門前的小溪里泡上個把小時。淘兜很粗糙,長圓形,提手是結(jié)實的藤條,四周編上竹篾條,前邊口子較低,后邊高些,是農(nóng)閑時父親自己編的。紅苕表皮的泥被水發(fā)脹后,父親用鋤頭在里面前后左右不停地搗騰,然后再抓住淘兜把手上下簸幾下后浸入水中。再搗騰。再簸。如此循環(huán)幾次,紅苕表皮的泥就被洗得差不多了,露出了白生生的臉容來。有的紅苕經(jīng)不住鋤頭的重擊,被搗爛了,露出了黃兮兮的苕心。有時,父親擔心紅苕太大費柴,還會用鐵鍬在淘兜里插幾下,把紅苕搗碎。
碎紅苕被母親提進廚房倒進了大鐵鍋。隨著咕嘟咕嘟的響聲,鍋里冒出了熱氣,緊致脆硬的苕心變軟了,變糯了。母親有時會用鏟子在里面翻找出幾個大小均勻皮相完好的晾在灶臺上,讓我們作零食吃。有時也會隨手扔幾個大小勻?qū)嵉纳t苕埋在鍋灶的柴火灰里,作為一家人的飯后甜點。
后來我才知道,故鄉(xiāng)司空見慣的紅苕并不是土生土長的,而是漂洋過海不遠萬里“移民”而來。據(jù)郭沫若考證,它是明朝時由菲律賓傳入中國,距今已有400多年的歷史。菲律賓當時叫呂宋。移它之人叫陳振龍。
陳振龍生于福建的一個書香之家,二十歲考取秀才后棄文從商,往來于福建和菲律賓之間。
在菲律賓時,陳振龍發(fā)現(xiàn)當?shù)氐耐林用裨趶V泛種植一種叫甘薯的食物。當時的明朝,由于天災(zāi)人禍不斷,糧食短缺,百姓常常食不裹腹。陳振龍想,如果能把甘薯引入國內(nèi),一定能解決這些問題。只可惜當時的菲律賓將甘薯視為國寶,嚴禁出口。
怎么才能把甘薯弄回國內(nèi)呢?陳振龍絞盡了腦汁。開始,他想偷偷帶一兩個甘薯回國,但沒能成功。于是,他又在苕藤上想辦法。
陳振龍先把甘薯藤放在自己的貨物箱里,當場就被發(fā)現(xiàn),直接給沒收了。第二次,陳振龍把甘薯藤編到一個藤籃中,結(jié)果又被查出,差點被關(guān)進了大牢。兩次受挫的他雖已年近半百但仍然不甘心。第三次,他購得一根甘薯藤,偷偷編入靠在岸邊的中國商船的纜繩中,并抹上淤泥,終于成功避開了海關(guān)檢查……
經(jīng)過一波三折,這根寶貴的薯藤終于平安到達福建,并在那兒落地生根。后來,靠強大的繁殖力,甘薯的子子孫孫很快就遍布祖國的大江南北,養(yǎng)活了華夏大地上的無數(shù)人。
四
紅苕開花,應(yīng)該很少人見過。
我曾讀到過描寫紅苕花的文章。臺灣作家林清玄在《紅心番薯》一文中就說:“番薯花的形狀和顏色都像牽?;ā谙﹃枌⑾轮H,牽牛花開始萎落,而那時的番薯花卻開得正美,淡紅晚霞一樣的色澤,染滿了整片土地?!?/p>
紅苕花真的像牽牛花嗎?它真的是淡紅色的嗎?牽?;ǖ奶偃~那么羸弱,而紅苕的藤葉那么厚實,它們的花怎么會相似呢?
疑惑在今年國慶的一個下午解開。
熱了這么久,天氣突然變得涼爽。吃過晚飯,和愛人沿著江畔向下游溜達,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康養(yǎng)步道的盡頭。
突然,愛人指著路邊一叢植物大聲說:“紅苕花!”
路邊一處仿真綠色圍欄下長著一叢茂盛的藤葉,藤葉中間赫然點綴著幾朵粉中帶紅的喇叭形花朵。
我辨認一番,是紅苕藤沒錯,只是它的葉子與眾不同,是巴掌形的,應(yīng)該是另一種品種的紅苕。但花分明是喇叭花,哪里是紅苕花嘛?
我彎下腰準備找證據(jù)。只要找出喇叭花藤,就能證明我的判斷。
在那團綠意中扒拉了一陣,沒有找到想象中的喇叭花藤,卻發(fā)現(xiàn)每一朵花真的是從紅苕藤上長出來的,花柄上還綴有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這真的是紅苕花呀!”我在心中感嘆,“原來紅苕花是這個樣子!原來它真的和喇叭花一般模樣!”
心中驚喜和震撼如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隨手拍了一張照片。下午和朋友聊天。我掏出手機翻出照片問她,“這是什么花?”
“喇叭花?!彼戳艘谎郏S即答道。
“猜錯了,這是紅苕花?!?/p>
我隨即翻出連藤帶花的照片給她看。朋友也發(fā)出了驚訝的喟嘆,和我初見時一般模樣。
一直和紅苕打交道的我們卻第一次看見它開花,誰能不驚詫呢?
生活就是這樣,在不經(jīng)意間總會帶給你一些莫名的驚喜。
五
種紅苕的經(jīng)歷早已離我遠去,但每次回家或下鄉(xiāng),我總能在路邊看到紅苕地,熟悉的記憶便隨之涌來。到了紅苕成熟季,父母總會為我打理好一些帶來,我也像母親一樣變換著花樣吃,或蒸,或烤,或煮飯。紅苕,雖然我一直不喜歡吃,但它年年月月,月月年年,從不曾在我的生活中缺席。
真正開始喜歡吃紅苕,是在四十不惑以后。大魚大肉失去了吸引力,而紅苕卻日益受到我和愛人的喜歡。仿佛突然之間,攤上烤紅苕的味道變得那樣悠長,那樣讓人垂涎。挖來晾上十天半月的紅苕,生吃甜脆生津,竟覺得堪勝水果。一家羊肉店供應(yīng)糯米紅苕飯,我每次去都要吃三碗,而把美味的羊肉拋在一邊。一來二去,和老板混成了熟人。老板見我如此愛吃紅苕,一次竟送了我?guī)讉€。我覺得味道好,留了兩個做苕種?,F(xiàn)在,它的苕子苕孫也已上了我餐桌,腴了我肚腸。每次下鄉(xiāng)或回老家有人要送我紅苕,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推卻,總是欣然接受。
近幾年,我租種了一塊菜地,大部分面積也用來種了紅苕。于是,每年五月始,我家每天的主菜,紅苕尖;霜降后,每天的主食,紅苕飯……寒來暑往,不知不覺,一年一度的寒露節(jié)氣又快來了,我家的紅苕地又將迎來一個收獲季。
一天早上,老漢兒打來了電話。
“萬娥,我看你們菜地的紅苕埂子都脹出了裂縫,我就去摳了幾個紅苕,大個得很咧!”
熟悉的大嗓門在電話里回蕩,洋溢著喜悅。
紅苕,永遠是父母生命里一個舍不下的印記,不論歲月的車輪向前滑多遠。
“真的嗎老漢兒?有好大?我也去摳點。你喜歡吃趕場就去摳嘛,我又吃不了那么多……”
掛斷電話,我陷入了想象。地里的紅苕到底有多大呢?
迫切想知道答案。
下午來到菜地,我審視了一下紅苕埂子。埂上有幾個碗口大的坑。不用說,這是老漢兒早上的“杰作”。我看了看周遭,果然如老漢兒所言,每窩紅苕藤老茬頭處旁的泥土都有裂縫。我選中一窩泥土被脹得比四周高很多的紅苕藤,輕輕扒開上面濕潤松軟的黃色泥土,一個皮白的“大家伙”露出了臉來。等它露出全貌,我提著上面的紅苕藤一掂,恐怕有兩三斤呢!我再找了一窩。這窩個頭不大但子孫多,結(jié)了四個,三大一小。
五個紅苕排排坐在地上,圓鼓鼓的身體,披著一身泥衣扯著眉眼對我笑……
父母已經(jīng)幾年不養(yǎng)豬了,也就不種紅苕了。以前,他們種,我吃;現(xiàn)在,調(diào)了個順序,我種,他們吃。
黑發(fā)變成了白發(fā)。
大姑娘變成了老姑娘。
不變的,是紅苕。它一年年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生長著,收獲著,陪我們走過漫漫歲月。
(有刪改,進入作者個人空間可查看原文)
本期點評1:
散文這個體裁究竟為什么日漸變得不那么輕靈、自由、深刻?它被浩蕩的熱忱青睞,也被那浩蕩的熱忱傷害,不自覺地披覆上一層拘束、淺拙的光霧。寫作者被這光霧籠罩著,艱難跋涉,試圖找到敞亮、寬闊的出口,從而得以踐行文學(xué)的本質(zhì)。
讀罷蘇萬娥的《故鄉(xiāng)苕華》感慨頗多。
一,我欣喜地看到了作者試圖把一個簡單的事物——紅苕變得豐富、深刻的決心,她也為此做了一番努力,她寫到紅苕作為豬草的價值、種植及收獲紅苕的勞作場面、紅苕的吃法、紅苕的來歷、紅苕喇叭狀的花朵帶來的美和驚喜、對于紅苕情感的轉(zhuǎn)變等一系列和紅苕相關(guān)的事情。然而,這么多未經(jīng)過濾的題材的堆砌未必能夠?qū)崿F(xiàn)作者真正試圖實現(xiàn)的目的。能夠?qū)ψ髌返闹黝}起到必然有效意義的題材一定是經(jīng)由揀選,被揀選到的題材一定有著區(qū)別于他者的異質(zhì)的光芒,暗夜的星辰一般給人啟迪和力量。
二,作者有意識在作品中提供了一些細節(jié)描寫,比如:“我把苕藤理順成一把一把的放在宰豬草的木板上,左手拇指和其他四指張成一個直角按好苕藤,右手揮刀,一宰一送,一背長長的藤條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一堆細細的豬草”;“父親高舉鋤頭在老茬不遠處落下,再往前一勾,連泥帶苕就滾落在面前。父親提起老茬抖幾下,團團泥土紛紛落下,一大掛大大小小糊著泥的苕娃子就露了出來”……細節(jié)對于增強作品的畫面感,豐富并深化主題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但只有那些“具體而堅實”的細節(jié)才能變成作品的明珠。
三,語言就像顏料之于繪畫者、血液之于生命、根基之于建筑那樣重要。每一個寫作者都應(yīng)該懷著真誠和虔敬之情,尊重、重視語言。語言是基本,也是本質(zhì)。在這篇作品中,作者的語言質(zhì)樸,簡潔,平實,既是優(yōu)點,也存在著表達不太精準,缺乏張力等不足之處。
由于長期從事散文編輯的緣故,更由于對于散文這個體裁的熱愛,一直對散文懷著一種更高的期待,希望它能夠像小說那樣承載起深刻反映社會現(xiàn)實、表達豐富人性的使命擔當,煥發(fā)它的光彩和魅力。
——四四(詩人,作家,《散文百家》編輯)
本期點評2:
散文《故鄉(xiāng)苕華》的敘寫方式如一首輕松且沉靜的老歌,不急不緩,娓娓道來。作者像挖一棵紅苕一樣,從歲月的泥土里再現(xiàn)出一個又一個與之相關(guān)的細節(jié)。她寫不同時代對紅苕的感情變化,如:在父親的生命里,紅苕是救命糧,而在自己的成長記憶里,紅苕變成了豬的食物,因而作者和姐姐并不喜歡,甚至有些嫌棄,直到不惑之后,才漸漸開始對紅苕發(fā)生興趣,慢慢喜愛,甚至專門種植之后,送給父母。這巨大的轉(zhuǎn)折變化被作者隱于歲月之河的長線之下,慢慢推進,顯得自然而然。
蘇萬娥的語言具有強烈的親切感,除了生動的情景再見,對生活、生命的體悟之外,并沒有過度的抒情,反而給人一種閱讀的輕松感。縱觀作者其他的作品,這篇散文的描摹更為扎實,從內(nèi)容的鋪排來看,也更為豐富、更為自由。
但從文本的深度和意蘊方面來看,這篇散文尚有拓展、探索的空間。比如,紅苕作為一個深藏于作者家庭命運里的植物、食物,可以將其意象化,像它的藤蔓一樣,讓植物本身與家庭命運多一些相互纏繞、相互映襯,讓人可以從中咂摸出生命滋味的復(fù)雜性,也使紅苕不只是回憶中的一種食物,使其具備多種指向性。
在文本中,作者引用了紅苕也就是甘薯的由來,單獨用了一個章節(jié)講述那段歷史故事。在審讀稿件的過程中,常遇到散文中令人不適的引用,引用手法本身當然沒有問題,但引用像一場移植,要讓其在原有的文字土地上扎下根,有自己文字的血肉才好,并非簡單的拿來主義。很多作品甚至直接將搜索來的文字粘貼于散文作品中,看著很像一件新衣服打了塊補丁,非常突兀。這篇作品中的引用,作者用自己的語言進行了化解,倒沒有閱讀上的不適,但作品本身,前后都是在講個人和親人的生活,忽然單獨來這么一段故事,雖然相關(guān),但與個人經(jīng)驗卻沒有做有效的“縫合”,比如,陳振龍因紅苕救了四百年前的黎民百姓,但同樣也救了幾百年后饑餓年代的父親,這里完全可以做有效的打通。而且在引用中,同一事物,卻用了兩種名稱,這也讓引用部分與其他部分的經(jīng)歷有一種油水分離的感覺。
另外,從事件的結(jié)構(gòu)關(guān)聯(lián)上來看,還可再度整合,結(jié)合我個人的閱讀體驗,讀到第一節(jié)作者的手受傷那部分,忽然就有一種心疼的感覺,但還未從這種疼痛的共情里抽離出來,作者立馬就寫了與姐姐愛美,制作“耳鏈”輕松愉悅的記憶,讓人覺得前邊的感情還沒有落地,就轉(zhuǎn)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倒不如把它放在第二節(jié),與挖紅苕臟了手的部分放在一起,更加相映成趣。
竊以為,很多時候,文字應(yīng)像作者拋向讀者心湖的一顆石子,留出時間讓它激起的水花再蕩漾一會兒,可能會有更好的效果。
——劉云芳(河北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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